“哮天犬,退下!”
一个在她梦中响起过无数次的声音打破了孤峰顶的冷寂,前方的那人振衣而起,转过身来。其时夕阳已落得欲尽了,朦朦胧胧地,积雪反映过来,整个山都泛着血色。他在这血海一般的夕辉下,看着杨莲,脸上有些惊异,渐渐漾出温暖的笑来。
“三妹?”他不太确定地轻声道。
杨莲怔怔地看着他,泪珠盈眶,扑簌簌地洒在衣衫上。一双手伸过来,轻理着她被山风拂乱了的鬓发,又轻轻为她拭去泪水。动作是如此耐心温和,就如幼年时一般。杨莲反手握住,模糊的视野里,记忆中那个十六岁少年,慢慢被眼前这风神卓越的男子代替。“二哥……”她低唤一声,扑倒在他怀中,疑幻幻真,不知是梦是醒。
这男子正是杨戬。
气度沉着,清如烟柳,又冷肃如亘古不化的严霜。浓眉平直,眼神笃定傲然,略带了一分萧索。但此时,这目光因意外的狂喜而热烈了起来,神情分外柔和,仿佛时间又倒流回数百年前,回到那些细心哄着小妹入眠的日子。
“我的莲儿,终于是长大了!”杨戬端详着怀中久别的妹妹。几百年了,杨莲再不是那个稚气十足的小女孩。丰仪清丽,绰约又不失天真,一颦一笑都象极了母亲。“母……亲?”他心中为之一颤,紧紧搂住小妹的双肩,生恐她会从自己身边消失了去。
杨莲将脸贴在他宽阔的胸口,倾听哥哥沉稳有力的心跳声,哭中带着笑,只反复说道:“我好高兴,二哥,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。一声不响地就这么离开了几百年,你以后不准这么吓妹妹,再也不准了!”
众人在一边看出了神,这时的杨戬,已是后来见惯了的司法天神时的相貌。三圣母不由联想起后来的种种,一阵心酸,自怜中杂着莫名的哀怨。沉香知她难过,握了母亲的手劝着:“娘,是他先变了,狠心压你在华山,怨不得别人!”三圣母茫然一叹,道:“是啊,是他先变了。可如果时间能停在这里该多好……至少这时,他还是真心对我好的。”
兄妹俩在峰顶觅地小坐,杨莲最初的激动平定后,偎在哥哥身边,絮絮地述着自己在冰宫别苑学艺修行的过程。别苑的日子风平浪静,她说来说去,也无非是读书弹琴、练气舞剑之类,又或是花园中的祥花瑞草、小鹿小鸟。杨戬带着笑安静地听着,似在听着这世上最美妙的动人故事。
天在不知不觉中暗了下去,淡淡的月光洒将下来,映得峰顶兄妹二人身影如画,和谐温暖。
杨莲把玩着哥哥的衣襟,浑忘却了自己早已长大,目光上移,突然咦了一声,将他颈中的一条银月饰练握入手中,好奇地问道:“这是什么,二哥?真好看!”杨戬在她手上轻轻一拍,着她放下,淡淡地道:“这是前些年,我诛妖时得来的一个小玩意儿,你别乱动,小心伤了自己。”
“诛妖?”一句话勾起了杨莲的兴趣,见那大黑犬正蹲在杨戬足边,侧着头打量自己,好奇之下软语求道,“二哥,也说说你这些年的经历嘛。比如,你如何诛妖?还有这黑狗什么的,也是你杀妖怪得来的?”
杨戬失笑道:“哮天犬本来就是妖,那可不能杀的。百余年前,它被几个自命正义的修真追得入地无门,我一时心软救了它。结果就这么被它赖定了,真是没办法。”
杨莲又指着那柄怪枪问起来历,杨戬一言带过,只说是附近埋藏的神兵。待说起其他的诸般经历,他行踪一向飘浮不定,救母失败后更全靠砥己苦修度日,际遇自然比妹妹繁杂了无数倍。杨莲只听得目定口呆,时而掩口失惊,时而咯咯轻笑,说:“二哥,你真是的!自己在五湖四海过得这般精采,却扔我一个在别苑中闷了那么久!”
这句话却提醒了杨戬,他从怀里取出两件饰物来,笑道:“那好,二哥给你赔罪好吗?来,看看这个,喜不喜欢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