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笑齐楚谋划多年,真到了战场上,一方兵败如山倒,另一方则直接怂了。
相比起燕国,齐遨宇其实更恨楚国。
燕国是敌人,可楚国却是盟友。来自敌人的攻击理所当然,来自盟友的背叛才令人切齿。
可不管齐遨宇心中再恨,他也清楚,如今的齐国非常需要这位盟友。
实际上,齐遨宇的恨意并非无由,若非楚国眼睁睁看着盟友被覆灭,齐国怎会落到如此地步?
若是在无定城时,楚国能与齐国联手,就算不敌神策军,也完全可以与其纠缠不休,让神策军腾不出手来南下。
齐国落到如今境地,固然有齐遨宇自己责任,但楚国的临阵胆怯,也同样是根源之人。
可是现在,说什么都晚了,不管齐遨宇如何悔恨,如何惋惜,眼下情势已经不可逆转。燕军已经打出了气势,打出了士气,更重要的,是打出了战果。
对一个国家来讲,除了仇恨,更多的还是利益,刚刚开战时,燕国内部其实分歧很大,认为王佑仓促开战太过鲁莽,后果也很难料。
可当燕军用胜利证明了王佑的正确,特别是占领了齐国数千里土地之后,燕国内部吵杂的声音很快就消失不见了,所有不同的意见和分歧都被这份沉甸甸的胜利果实压下去了。
在内部意见不一的时候,都打把齐国打的落花流水,团结一致,上下一心的燕国,又会多么可怕?
难道说,这就是直面天命之子的真正压力吗?
“怎么办?”
齐遨宇很焦躁,他急需破局之策。
这时,一个黑衣太监轻手轻脚的走进来,伏首禀报道:“陛下,有消息了。”
“消息,什么消息?”
齐遨宇不耐烦的反问一句,转身看向来人,先是一怔,随后恍然:“沈丹婴的消息?”
这位太监名声不显,少有人知,他姓何名礼,执掌齐国暗卫,是除枭卫外,南曜最大情报机构的首脑。
何礼伏在地上,恭声回道:“回陛下,奴婢已经着人将其包围,随时可以抓捕。”
“终于现身了么?”齐遨宇双目微眯,露出一丝冷色,哼道:“此女非寻常之辈,小心别让她跑了。”
“陛下放心,若只抓人,立即便能行动。只是,奴婢查到此女手中有大量粮草物资,眼下国事艰难,若是能将这些东西查获,或许有助陛下稳固局势。”何礼声音柔和,让人听着很舒服。
齐遨宇微微点头,闭上眼睛沉吟片刻,吩咐道:“言之有理。传朕旨意,让禁军派出两营人马配合暗卫,务必把她的仓库翻出来。”
“是,奴婢遵旨。”何礼叩首领命,无声退下。
1、齐遨宇坐回案后,拈起毛笔,微一思量,便开始落笔。
“自古君王御国,当以民为贵,社稷轻之,守戎而御外,与亲邻睦好,此乃千年以降,诸国崇奉之诣,以至北夷天命倾移,方有今日之南曜。”
“今有燕国暴君王佑者,不继祖姓,不承诣统,凭一已喜怒专横朝野,当此北夷交锋之际,恃武跋扈,贸然兴兵侵齐,搅乱天下。当此一纪于兹,未闻有治世安民者如此,徒使诸国战兢,此为无道之为,无道之君也。”
“……齐遵祖训,与友邻相睦,未为防弊,不想暴燕趁隙兴兵,反与我仇。故,朕逾告诸国,燕无道,愿有志者同兴兵戈,与正义相合共伐之。使万民安其所,天下得安宁。故兹告谕,相宜知悉。”
洋洋洒洒,转眼间一篇檄文付诸笔下,齐遨宇重头浏览一番,吩咐道:“着礼部抄录,传檄天下。”
“是。”
……
临淄城内有很多巷坊,但随便找个临淄人问起哪条巷子最出名,答案永远都只会有一个,那就是书苑巷。
书苑巷之所以出名,并非因为它的住户,而是因为它的特色。
这里共有三百间铺子,所有铺子都只卖一样东西——书!
在这里,能买到整个齐国,甚至整个南曜所有的书。
经史典籍,天文地理,杂说异志,武功秘籍,甚至连草原巫术在这里都有得卖。
在和平时期,这里就是天下文人的圣地,诸国文人但凡及冠,只要条件允许,都会来书苑巷看上一眼,如同朝圣。
但是因为燕齐战争的突然爆发,这里很快荒凉了下来,此时已近正午,三百间铺子,却仅有不到两成店家开业。
其中一间书店名为文华堂,此时沈丹婴就坐在文华堂后院的一颗梅树下,手里拿着一本诗集,正在一边饮茶,一边赏梅,一边似随意的朝几个手下吩咐着什么。
失败了!
虽然非战之罪,可沈丹婴仍然感到沮丧,她从未想过自己会失败,更没有想到王佑会突然兴兵。
突如其来的燕齐之战,让本来就已经高不可及的粮价再次飞涨,而伴着燕军步步推进,齐军步步后退,到了现在,已经不是价格问题,而是根本就买不到粮了。
如今,临淄城内八成以上的百姓,每天都靠朝廷救济的粥铺才能勉强活命。
而想要平抑粮价,首先得让百姓们对未来有信心,再配合大批放粮对市场对行打压。可眼下的形势,百姓信心从何而来?
至于放粮,就更行不通了。
就算是沈丹婴,也没办法在这种时候把粮食运进临淄。
沈丹婴脸色有些阴沉,心里感慨着世事无常,嘴巴也不闲着,朝身前三男一女吩咐道:“齐遨宇要动手了,带好帐本,你们从地道先走。”
四人对视一眼,其中一位掌柜打扮的六旬老翁蹙眉问道:“东家,那您呢?”
沈丹婴摇头:“我不急,他急着找我,无非是临淄缺粮了,如果价格满意,卖他一些又何妨?”
那位女子年过四旬,身材有些发福,样貌也很普通,若是换上一身粗布麻衣,简直与寻找村妇无异。
她听了沈丹婴的话,面露焦色,劝道:“东主,还是别冒险了,眼下齐国形势不妙,万一那位狗急跳墙呢?”
沈丹婴很有主见,但做为一方势力的首领,她自然也是能听得进意见的,当下略一沉吟,点头道:“昱珀说的也有道理,齐遨宇此人阴险毒辣,倒是不得不防。”
四人都是一喜,昱珀趁热劝道:“那咱们快走吧,重要的帐本都已经收好了。”
沈丹婴摇头:“你们先走,我得再等等,楚国和越国的消息马上就到,咱们一走,怕是要断了联系。”
“东家!”女掌柜急的直跺脚,这时,天上突然扑棱棱的落下一只信鸽,沈丹婴脸色一喜,起身笑道:“看,这不就到了!”
说着,沈丹婴一抬手,那信鸽凌空盘旋两圈,落到了她掌上。
沈丹婴从信鸽脚上解下一只竹筒,放飞信鸽,正准备查看消息,前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。
五人脸色均是一变,老翁急道:“小韩带东家先走,咱们拦一阵。”
昱珀急急一点头,不等沈丹婴说话,拉着她就往后面屋子里跑去。
可即便如此,他们还是慢了一步,前堂传来一声惨叫,紧接着就是急促的脚步声响起。